小甜
🐻熊宝宝饲养员
Buen Camino❤

伉俪丨爱意拥抱满怀

#“浮生六记”系列之二

#书信体

#BGM:生物股长 - Sakura

 

<上>

 

珍荣:

 

展信安。

 

我没想到我们的高中时代是以这种方式结束了。

原本考试前最后一天回学校时,我们还信誓旦旦地约定,等到毕业典礼这天,一定要见面,还要去看一下我们最初相遇的那棵樱花树。

只是我一直很没运气,所以也一直没有等到你。

 

我还记得,高一开学的第一个周末,我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各个文具店里,想要买齐老师要求的用品。

初中结束的那个冬假,我宅在街角的书店里看了一整个冬天的漫画书,都快把书店的沙发坐出来一个坑了。书店老板每日见我睡到日上三竿起,裹上厚重的外套,戴好毛线帽,带上一点零钱,便能扎根在书店的角落里,老老实实地看书看到天黑。

我的父母忙于工作,其实没有人管我有没有学上,也没有人管我是不是快开学了,应该收起玩心,准备新学期的用品。所以我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过完了整个冬假。这样说起来,如果不是老板的儿子和我念了同一所高中,我甚至都不记得几号要开学。

后来被老板从书店里赶出来回家整理入学材料,我才从衣柜里拿出校服,毕竟这套衣服在报道手续完成当天领回家后,就再没见过太阳了。笨手笨脚地弹掉灰尘,我决定就这样穿着上学罢了,反正对我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过着没什么区别的生活。

 

第一周我就被各科老师逮住了,因为我别说笔记本了,连笔盒里能流畅书写的中性笔也没几支。班主任气急败坏地把我叫到办公室训斥了一番,也许这就是重点中学的奇怪之处吧,每个学生从入学的第一天开始,就要为考入名牌大学而努力。所以我这样混日子的人在勤奋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个异类。足足半个小时的训斥之后得出结论是,班主任捏着一张清单,让我在这个周末必须准备好上面的物品,一样都不能少。

于是我只得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

然后多亏了我十分糟糕的车技,以及约等于零的安全意识,骑车在路上还能开小差,等我看到你时感觉我们俩之间只相隔一两米了。啊,当然,我的反应能力还是很棒的,就差零点零几秒的那一瞬间,我用力扭转了车头,撞上了旁边那棵树。

那棵树树干还不够粗壮,哪里经得起我这用力一击。这下倒好,树枝上的樱花被震落下不少,落在我们俩的头上。我摔得人仰马翻倒在地上,勉强支撑着坐起来时,看到了披着一头樱花花瓣、磕得下巴出血的你。

不得不说,你真好看。

跟花没关系。

 

男孩子大概就是这样不打不相识吧,后来那天我用自行车后座载着你,一路走到了书店找老板帮忙消毒伤口。

我不太记得那天老板到底骂了我多久,只是模糊地记住我一直局促不安地站在他身旁,看他慢慢悠悠地从书店里间拿出医药箱,先用清水沾湿棉球擦掉了伤口上的沙土,再擦一遍消毒药水。我不知道这样的伤口会不会留疤,所以总是絮絮叨叨地问着老板真的不严重吗,要多久才会好啊之类的问题。

我倒不是怕你赖上我啦,我只是觉得这么漂亮的脸蛋不该有疤。

自知理亏的我后来在送你回家的路上依然默默地承受着你的生气,我觉得生气挺对的,毕竟是走在路上被一个不看路的坏小子撞倒了,还无端端地多了个伤。你应该要生气的,我真是糟透了。

一路上不说话感觉挺尴尬的,于是我主动开始了自我介绍,把姓名、学校、班级、家庭住址统统报了一遍。你总是这样沉默着不说话,所以我准备把我过去十五年的人生也给你讲一遍。正当我发愁是该从入学第一天就感冒,拖着鼻涕泡去报道的小学开始,还是从迷糊得不记得分班结果,站在校门口把分班表再看了一遍害得保安大叔以为我是奇怪人的初中讲起时,你忽然开始接我的话了。

“你就是前两天在老师办公室被骂的那个人吧,我看你挺眼熟的。”

哎,我当下内心五味杂陈,不知是应你还是装傻好。

 

人和人的相识永远不按常理出牌,就像我完全没认出来你是我同班同学一样。

不过也正常,我是一个走路总是低着头、不太会交朋友的人,每天按时上下学,从来不跟别人搭讪,短短一周自然认不全班上的新同学。只是自从认识你之后,突然连上学也变得有趣起来。至少我在学校有了一个会打招呼的朋友。

我们在旁人看来是多么诡异的组合啊,一个是老师们最喜欢的优等生,常年稳居学校第一名,另一个却是普普通通的中等生,掉进人群里再也看不到。可我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朋友,体育课上你开始跟着我们一起打篮球,一起汗流浃背地去体育馆外的水龙头洗头发,把满头大汗冲掉;而我不自觉地开始扳直了趴在课桌上的背,即使跟不上老师的进度也认真地听着课,努力地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我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倚着椅背听老师点你起来带读课文时,我渐渐地入了迷。我读过的书不多,不会说称赞人的好听的话,但我真的很喜欢听你念课文的嗓音。低沉,像木琴的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心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如果世界上有一见倾心的爱情,我想也应该有我这样,一听就失魂的爱情。

对,我说的是,爱情。

 

我只是个粗人,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的委婉和试探。

对于我爱你这件事,我发现得很早,承认得很早,告白得却很晚,甚至可以说,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

像是我最喜欢的那家书店,自从带你去过一次之后,你也跟我一样成了常客。隔三差五地骑着单车去看老板最近进了什么新书,然后坐在我即将坐出坑的沙发上,安静地消耗着时光。一开始我们还不怎么会碰面,后来你去得多了,便有了我们俩一起挤在小沙发上的场景。老板坐在收银柜后面摆弄着他笨重的电脑,隔着老远来问我们要不要有空了去闲置市场买一个大一点的沙发。

书店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我们的秘密基地,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我们用二手市场上淘回来的物什装饰着他的小角落。

我们也常常经过那棵樱花树,毕竟它就在去学校的必经之路上。有时候你说不想太快回到家,我就会推着自行车陪你散步。黄昏的余晖斜斜地照在我们身上,把每个人都照得发亮,像是会发光。我们的影子也斜斜地躺在地上,大多数是并排在一起,重叠,错开,再重叠。我很喜欢重叠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我们两个是一个人。我很喜欢这些“一体”的时刻。

日本的冬天很漫长,也很冷。我们穿戴着厚厚的装备,不大声喊叫的话,声音是没办法穿过我的口罩和你的帽子,到达你的耳朵的。所以我总是不自觉提高声调跟你说话,尤其是“明天放学一起去吃鲷鱼烧好吗”“下周你还骑不骑车了”“你冷不冷我把围巾给你吧”这样我觉得很重要的话。等到了要说“珍荣是有喜欢的人了吗”“平安夜你要跟谁一起过啊”“我跟你一起去看新年的日出好不好”这些,我却胆怯地小心翼翼,生怕你听见。

所以你也真的没听见。

没听见我说的那些,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新年日出我只想和你看,平安夜也只想跟你过,所有重要的不重要的,开心的悲伤的日子里我都只想跟你分享我的喜怒哀乐,以及,最重要的那句我喜欢你。

三年里有一千零九十五天,我能见到你的日子至少也有八百天。在这八百天里,我没敢跟你说一句我喜欢你。

这明明才是最要跟你说的话。

 

我絮絮叨叨写了这么多,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会不会觉得我很烦。

提笔写到这里,忽然就不知该怎么写下去,不如就这样吧。

给我们的回忆留一个遐想的空间。

 

但是珍荣啊,我可能不能等你很久了。

我爸妈要把我送去国外念书,手续已经办得差不多了,下周就要走。我本来想今天告诉你的,但不巧,我运气不太好,在树下等到手脚冰凉也没能等到。

不过没关系,我把要跟你说的话都写在信里了,信藏在你最喜欢的那本书里,书会放在我们的小角落那儿,保证在你看到之前,也不让别人动它。背后附上了我即将要去念的学校地址。也许有机会你能看到这封信时,记得要给我回信。

 

我不能经常回来这里了,但我保证,每年的春天,樱花树开的那一天,我还会在树下等你的。不管多久,都会等的。

祝你前程似锦,一生顺遂。

 

在范

2009.3

 

<下>

 

在范:

 

见字如面。

 

高中的毕业典礼我不是迟到,而是缺席了,夜里那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让我昏睡到下一个黄昏来临。我睁开眼时妈妈跟我说,长姐已经替我去学校领了证书,也办好了手续,于是我半梦半醒间也忘了我们的约定,喝了药继续蜷缩在被窝中。

等到我病好痊愈,想要跟你道歉时,你留给我的联系方式已经成了空号。我反复拨打着便利贴上的那串数字,心里还怪罪着你怎么连家里电话都写不对。当然我也没有就此放弃,立马换了衣服去书店。只是街道改造的最后通牒导致老板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开门营业,春假里的每一天我都有去看,每一天都落了空。

再后来我就要去别的地方念大学了。

我一直以为你在生我的气,气我当初不守约,所以躲躲藏藏了这么久,不让我找到你。直到前阵子我提前放了冬假回家,在路上偶遇了老板,才知道他搬了书店。

跟着老板去了新书店转转,发现我们的小角落还跟以前一样,想来老板搬家时费了很多心思复原,即便我们两个后来都没有再去了。

我也是在老板口中得知了你出国念书的消息,听到的那一刻不知怎的心底长出一口气。幸好你不是生气了,也不是讨厌我。老板说你临走前给我留了封信,但是不知道藏在哪里,让我自己去小角落找找。

小角落零零散散放着一些书。有你跟我推荐过的,有上语文课时老师跟我们分享的,还有很多很多。我一一抚过书脊,纸质的粗糙感刺激着指尖的神经末梢,一下子又把我拉扯回四年前和你度过的每一天。

但其实藏了信的那本书很明显,那一沓书之中只有那一本的页缝被信封分隔开了。于是我从中抽出了《小王子》,夹了信的那一页是我很喜欢的那段话。

“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迎接你的心情了。”

所以你那天也是这样的吗?这样怀揣着期待和欣喜,等一个没有出现的我。

 

在你撞到我之前,我就对你有点印象了。

开学第一天,老师按入学考成绩暂定了班委成员,身为班长的我拿到了全班的花名册和需要签名的材料。一个个拿着给你们签名时,我就注意到了你,毕竟在同一个班里有两个韩裔,并不是很常见的情况。只是你好像对所有事情都漫不经心,随便看了看材料上的信息,便拿起笔在最后一栏签下了日文名字。我那时念着,就在想,你的韩文名字会是哪几个字,带着什么意思。

后来在街上撞见,我正巧在文具店里买了包书纸回家,你和你的车直直地这样冲过来,不知不觉也冲进了我的心里。你不守交通规则骑上行人道是你不对,可我也十分没有眼力见地站定在原处让你撞过来,所以我本不打算赖你什么,想着回家消毒一下就算了。可你执意要带我去书店找老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坐上了自行车后座,我也就随你去了。

伤口很浅,说白了就是擦破一大块皮罢了,这对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你却一直跟着老板问前问后,要不要贴纱布,有没有要忌口的食物,可以碰水吗,诸如此类。问到最后我都替老板不耐烦了,于是出声制止了你。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太不好意思了。

 

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看演唱会那天吗。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缩着,依偎在一起,等最后一趟电车回家。因为演唱会加开的电车上挤满了像我们这样刚结束狂欢的人,人挤着人,人挤着人的。在某一个停车的瞬间,旁人因惯性靠了过来,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护着你。当时你困得都快睁不开眼睛了,迷迷糊糊地抬头问我是不是到站了,我拍拍你的后背说没有,然后你又低头抵着栏杆想要闭眼休息一会儿。

从那一站开始到我们下车的十五分钟,是我整个三年里心跳最快的十五分钟。汹涌人潮中我揽着你,像是把整个春天拥入怀中。我们的影子照在车门玻璃上,我竟觉得自己脸红得发烫。

只是你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件事,也没察觉到那晚之后我的变化,依然没心没肺地跟在我后头上下学,乖乖听课,好好念书。

我发现我变了,我变得小心翼翼,在你面前再不是那样骄傲的优等生。我会解很难的方程式,会读拗口的长句子,却不会伪装自己的心;我能从长篇阅读中准确得找到主旨句,能分析生物圈的循环系统,却读不懂你。

我开始会在两个人聊天时突如其来的沉默,也会不合时宜地打断你的话,或者根本想要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去听你,生怕你嘴里说出些什么我不愿听到的事情。

于是我也就错过了所有你倾诉爱意的瞬间。

 

我只是个俗人,比普通人多了几分惶恐不安。

对于我爱你这件事,我发现得很晚,承认得很迟,甚至命运也不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让我看看到底我会不会在告白这件事上输给你。

 

我很担心这封信漂洋过海之后会稀释我嵌进字里行间的思念,但如果它能平安抵达你手上,那我就不再期待些别的什么了。

我不是个经常写信的人,你知道的。我握着笔坐在我们的沙发上苦思冥想了一整个下午,脑海里除了你就还是你。

比起再写点什么来剖析我们的过去,我更想知道我们的未来要如何展开,以及我见到你的那一刻,究竟是谁会先忍不住吻上对方的唇,将所有想说的话封印在此刻,这样直白又利落地让爱意拥抱满怀。

 

今年冬天太冷了,冷到我迫不及待想要看到樱花树盛开的那一刻。

第一瓣樱花飘落时我们见面吧,在那棵树下。然后我们再好好地,把过去的这些时间都补回来。

 

真的真的很期待,我们再见面的那天。

祝你万事胜意,余生有我。

 

珍荣

20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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