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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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en Camino❤

谦宜谦丨铃铛

#杀手恩 x 小少爷谦

#短篇完结

#注:本文恩恩人设可参考《闪灵二人组》的风鸟院花月


///

00

 

段宜恩第一次见到金有谦是在金府的琴房,他跟着管家穿过大宅,从西走到东,看着管家毕恭毕敬地敲了敲琴房的门。

悠扬的琴声随即停止,好像在等门外的下文。

管家站在门口说,少爷,段先生到了。

小少爷在里面高声应着好,管家拧动了门把手,示意让段宜恩进去。

门锁在身后“咔哒”一声落下,偌大的房间只剩他和金有谦两个人。

“段先生,这边请。”金有谦偏过头,指了指钢琴旁的椅子。

段宜恩坐下后,金有谦接着之前断了的曲子弹了下去。

 

关于金家小少爷,他知之甚少。

从段家出来就直接被送到了金府,府里静悄悄的,只有管家出来迎他。

“段先生是吧?我是金府的管家,叫我崔叔就行。您来得匆忙,不巧老爷和大少爷今天有要紧事出了门,太太上街置办物品也不在家。老爷吩咐我先带您见见小少爷,请随我来。”

金府很大,是精致的西式府邸,所见之处摆着的全是老爷在拍卖会或是从外商手中买下的艺术品和器皿。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只有拖鞋摩擦着瓷砖,窸窸窣窣。

小少爷的琴房在东边通风最好的地方,钢琴摆在窗边,第一天试新琴弹的狂想曲,连在一楼和老朋友叙旧的老爷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可后来他练琴总喜欢窗门紧闭,直到走上四楼段宜恩才听到琴声不轻不重地回荡在走廊里。

小少爷的琴里有着他没听过的寂寞,段宜恩为自己这个突兀的想法感到奇怪。

在段家听姐姐抚琴时,总是能感觉到姐姐的无可奈何。姐姐并不是热爱的人,每天的练琴时间总有母亲在旁指导监督。他躲在纸门后悄悄看着母亲用小木条敲着姐姐的手纠正指法,姐姐隐忍的表情和发红的手背在他幼小的心里刻下了烙印。

知道吗,段家从来不养废人。

 

金有谦弹完这一首后静静地摸了摸琴键,侧过身来和段宜恩搭话。

“段先生您好,我叫金有谦。”金有谦微微点点头。

“小少爷客气了,叫我宜恩便好。”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金有谦笑笑,“我听父亲说了,接下来就麻烦您了。”

“不知道我的情况您了解多少,但今天我父母和大哥都不在家,可能来不及跟您介绍。”

“别的还好,就是有一点不太方便。”

金有谦顿了顿。

“我看不见。”

 

///

01

 

“我相信段家培养杀手的能力,但我不用你双手沾血,只需要你保护好有谦。”

“我知道了。”

“有谦以前出门的次数少,没什么朋友,会去的地方只有学校。你的休学手续我会出面办好,不必担心。”

“谢谢老爷。”

“要是有谦想去什么地方你陪他去就是,车和钱我会让管家备好。特殊时期他不能带太多人出门,所以很多情况只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该怎么做,我相信我不用多说。”

“是。”

“宜恩,商人从来只谈利益,不讲感情。”

“我明白了。”

 

记住了吗,金家从来不养废人。

 

///

02

 

太太把段宜恩的床直接放在了金有谦卧室里靠窗的一侧,衣帽间也腾了一块给段宜恩挂衣服。

金有谦的衣服清一色是黑白灰,看不见,所以也懒得搭配什么应季新款,小少爷穿着舒服便是。段宜恩行李箱装着的衣物也是一水儿的黑白色,因为他们需要在人群中尽可能地减少存在感,越没人关注越好。段宜恩整理好最后一件大衣,站起来环顾了一圈,竟觉得像是一个人的衣橱。

金有谦洗好澡,湿漉漉的头发上盖着毛巾从衣帽间前经过,不小心和段宜恩撞了个满怀。

“叮。”不知哪里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少爷对不起。”段宜恩退了两步。

“没事。”金有谦伸手摸着墙,慢慢向里走去。

 

金有谦在金府里活得像个普通人,没有导盲犬,也不用盲杖,除了上下楼需要扶一下墙,其余时间都是来去自如地穿梭在各个房间。

管家和仆人看到小少爷会自动让路,而他敏锐的听觉足够他知晓周围是否有人。

段宜恩是个例外。

他贸然踩上金有谦的脚背时金有谦还在奇怪这突然多出来的人是谁,然后感觉到他好像被自己反弹回去一样,倒退了两步。金有谦想伸手去拉一把,却在碰到人之前先碰到了墙壁。段宜恩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金有谦想,噢,我忘了还有个他。

有些偏离预定轨道的金有谦不得不摸索着走到床边,蹬掉拖鞋爬上了床。

金有谦拉来另外一个枕头垫腰,坐在被窝里认真地一行一行摸着盲文看书。段宜恩在不远处的浴室里洗漱,水声开开关关,打破着以往的平静。

仆人敲门送牛奶时段宜恩刚好从浴室出来,段宜恩发现金有谦指尖停在同一行已经有两分钟没动过了,甚至连敲门声都没听见,还是他提醒的。不知道是什么书,让他如此入迷。

“段先生,太太吩咐我来询问您是否需要为您准备夜宵?”仆人把玻璃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转身看向段宜恩。

“不必。”

“太太还吩咐了,如果段先生没有特殊要求,就按照小少爷的习惯睡前来送一杯热牛奶,不知您意下如何?”

“好的,谢谢。”

 

太太准备的床铺很软,段宜恩有些不习惯。

段宅是传统的日式风格,晚上睡觉摊好床垫躺上,还是会被榻榻米下的硬地板硌得骨头疼。这么多年反正也麻木了,早上醒来依然是前一晚端正的睡姿。

窗外的月光很亮,晃得段宜恩翻了个身侧躺着,正对着金有谦的床。

金有谦也面向他侧躺在被窝里。

小少爷双眼紧闭,怀里抱着个姆明玩偶。整个人蜷成一团,像极了羊水中的胎儿。段宜恩忘了是在哪本书上看过,这样的睡姿意味着极度缺乏安全感。

被窝里的团子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金有谦的脸埋在姆明和枕头之间。

小少爷在害怕什么呢?明明钱权都不缺,平安健康地长大了。

 

///

03

 

金有谦读的是一家私立高中,今年高三,快高考了。

班主任在金氏的关照下给段宜恩找了套桌椅,放在金有谦后面。

老师在讲台上枯燥地讲解着文化课的知识点,段宜恩躲在金有谦背后无趣地做着题。四年前的段宜恩肯定没想到,大学快毕业了还要重回高中温习令他头疼的语数英,尽管他那会儿成绩很好。

班上的同学早就习惯了金有谦的存在,反而对段宜恩格外关心,直到放学了还有人来旁敲侧击段宜恩的来头。

“宜恩哥看起来比我要受欢迎呢,一定长得很好看。”金有谦背着双肩包扶着走廊栏杆慢慢走向楼梯,听见段宜恩急忙跟上的脚步声,回头打趣他。

“没有,少爷也很好看。”快到楼梯口了,金有谦需要松开栏杆换到楼梯扶手上,他以前都是靠盲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踩空。他背过手去摸着背包外侧口袋,想要找到收起来的盲杖。

段宜恩小心翼翼地拉住金有谦的手腕。

“先别迈大步。”

段宜恩抓紧金有谦另一边手,放在扶手上。

“感觉到了吗?可以试着下楼了。”

段宜恩站在金有谦两级台阶下,等他迈出下一步。

金有谦发现,段宜恩的手链上,有两颗铃铛。

 

“宜恩哥可以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段宜恩秉承着段家寡言的家训,极少会在两人独处时主动挑起话题,更别提陪着金有谦出席各种场合了,他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周围环境上。

金有谦听到段宜恩从浴室出来,难得地盘腿坐在床上,睁着一双空洞无神的大眼睛,好奇地循着段宜恩脚步声问。

金有谦的提问是段宜恩没有预料到的。

段氏世代培养杀手。从段宜恩出生开始,他身上就背负着一条人命。他不知道是谁,但知道是他必须拼上自己的命来守护的人。

不去上学的日子里,在家仍要接受父辈的训练。射击,游泳,长跑,近距离搏斗……无趣得很,每一天都是这样。

“我……我很无聊的。”段宜恩苦笑了一下,把肩上的毛巾甩在椅背上。“你想知道什么?”

“嗯…宜恩哥的家人?”金有谦倒不像是开玩笑,特别认真地苦恼了一下,才又抛出一个问题。

“我是段氏本家长子,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那一定很热闹吧,不像我们家,只有父亲母亲和大哥,一天到晚也不说一句话。”金有谦怀里的姆明被压变了形。

“那宜恩哥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金有谦扑闪扑闪着眼睫毛,奋力往前爬了一下,离段宜恩靠近了一点。

“跑步,看书……”段宜恩迟疑了一秒,“……打游戏。”

打游戏在古板的段家看来几乎是天方夜谭,即使是上大学给段宜恩买了台新电脑,他也不敢在家里放肆。最多是偶尔,极偶尔的时候,打着和同学去书店的旗号,出了这条街一个拐弯就踏进了网吧。像22岁的其他男孩子一样。

“听起来就很酷嘛,没有哥想的那么无聊。”金有谦羡慕地拍了拍姆明的头。

“那哥的铃铛呢?是护身符吗?”金有谦无心一指,竟然正好指到了段宜恩的手腕。

可能是白天扶他的时候他摸到了。

段宜恩下意识地把手链往睡衣袖子里收了收。

 

铃铛是段家的象征,也是段家最厉害的武器,里面藏着锋利的弦线。

段宜恩手指上有很多道细微的划痕,不认真看其实也不会注意到,是他练习流弦术留下的伤。

为了能随身携带铃铛,段家会要求女孩子留长发,铃铛别在束发带上,相应的,男孩子的铃铛别在项链上。

段宜恩不喜欢戴项链,所以总趁冬天穿得厚,偷偷把铃铛换到手链上,藏在袖口里。

“算……是吧。”以段宜恩的身手,虽然没了流弦术也不会轻易被打败,但是终归少了份安心。

所以护身符吗?算是吧。

“我也有。”金有谦潇洒着伸出了右腿,脚环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两个银环相扣,各挂了一颗银制铃铛,声音清脆。

“这是我从小就戴着的脚链,妈妈说这有着永葆平安的寓意,让我不能摘下来。”

 

///

04

 

金府来客人的那个晚上,段宜恩陪着金有谦在房里用晚餐。

门虚掩着,门缝间传来楼下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高谈阔论。段宜恩看金有谦一口一口吃着饭,还比平时多吃了一块厚蛋烧,并没有什么异样。

“宜恩哥想问就问吧。”金有谦喝干净汤,放下碗擦好嘴,乖巧地坐在位置上等段宜恩。

两个月过去了,段宜恩依然很少说话。可金有谦挑起头聊天的话,段宜恩也会一问一答地说很久。

明明性子里不是沉闷的人,为何要在他面前一言不发?

金有谦好几次都感受到段宜恩的视线牢牢地钉在他身上,但段宜恩愣是把话咽了下去。他不知道段家的规矩,也不了解段宜恩的成长环境,可在他面前,他希望段宜恩能做自己,想问什么就问,想说什么就说,没有等级,没有谦卑。

“很奇怪吗?金府接待客人,小少爷却躲在房内不出去。”金有谦见段宜恩还是不说话,喝了口水,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对于金氏来说,我是颗没用的棋子。天生失明注定了我不会接手家族企业,也没办法替大哥出谋划策。能保证生活自理不给家里添乱,已是父母对我的最高要求。”

段宜恩夹走最后一块厚蛋烧,厨师把火候掌握得刚好,松软鲜嫩,入口即化,难怪小少爷这么爱吃。

“宜恩哥,金家从来不养废人。”

“所以无用的棋子,应该干干净净。”

 

所以自己也是颗无用的棋子吗?

段宜恩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还在回味着金有谦的话。

不然为什么姐姐们成年后马上开始接手家里的任务,他直到22岁才有了第一次踏进家族地下室的机会。

段宅的地下室前有重重关卡,密码只有大家长知道,每次家族传达任务前都会传唤他们去地下室,保证足够的隐蔽性。

段宜恩还记得那天跟着姐姐推开通往地下室的最后一道门,姐姐在他身后重重关上了门,他穿过黑暗干燥的走道,扭开门把手,父亲正盘腿坐在里面。密不透风的地下室很闷,段宜恩扯了扯领口。

父亲面前没有摆任何物品,没有相关资料,甚至没有一张照片。

段宜恩听到父亲跟他说,他未来一年要搬进金府,贴身保护小少爷,吃过午饭会派车来接他,让他快点收拾行李。

回房间打开衣柜一件一件往外扔衣服时段宜恩还没回过神,是那个叱咤风云、黑白通吃的金氏吗?不是让他去保护金氏的大家长,反而是个小少爷?他知道金家大少爷和自己同龄,估摸着小少爷该跟弟弟年纪相仿,马上要成年的人了,出身于这样庞大的家族,难道还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

段宜恩在见到金有谦之前都还有些赌气,觉得父亲是小瞧他的实力,才给他委派这样简单的差事。

没想到金家小少爷生得人高马大,四肢健全,能跑能打,就是失明这一点不好。

所以自己也是颗无用的棋子吗?

父亲没让他碰过道上的事,处处予他自由,容他像平凡人家孩子一样安稳地上着学,然后接了这么个不轻不重的任务,跟着无所事事的小少爷浪费时间。

因为是无用的棋子,所以干干净净。

段宜恩又翻了个身,把脑袋埋进了被子里。

 

///

05

 

“宜恩哥,我们平安夜去教堂好不好?”

金有谦不用参加高考,学期结束后金氏会办好毕业手续,小少爷的高中文凭也算是有了着落。

不像周围忙碌的学生一样埋头于题海,金有谦拉着段宜恩在大课间围着深色围巾晃到了高二楼楼下的小卖部。段宜恩问了他想吃点什么,把小少爷安置在小卖部外的长椅上,刚去排队买了热气腾腾的鱼饼回来。

不知在等他的时间里又听到高二的学生谈论什么了,段宜恩对金有谦突如其来想要出门的念头感到惊讶,但也没想要拒绝,只是说要提前跟崔叔还有老爷报告。

晚上金有谦还在浴缸里捏着橡皮鸭子玩泡泡的时候,崔叔来敲了小少爷的房门,段宜恩光着脚从床上跳下来跑去开了门。

“段先生,老爷吩咐了,平安夜小少爷想出去玩的话您陪着便是,务必要小心人群拥堵,不可让小少爷离了您的视线范围。低调行事为上,如有紧急情况发生,必须以小少爷的安全为主,别的事老爷自会处理。这是老爷让我转交的副卡和现金,小少爷和您外出的费用均由金氏负责。段先生如果要用车或有其他需求,提前跟我通知一声,我会给您安排好。”

接过信用卡和钱,段宜恩和崔叔道了晚安,又关上门。

金有谦在浴室里喊,是崔叔吗。

是,段宜恩大声答道。

金有谦又扯着嗓子问,崔叔怎么说。

如你所愿,段宜恩靠在浴室门边应着。

他听到金有谦乐不可支,跺着浴缸的声音。橡皮鸭子被水流推向了缸外,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潮湿又油腻,却不惹人生厌。

 

平安夜那天下午还没等老爷和大少爷回家,金有谦已经急忙忙收拾好自己,催着段宜恩快点出发。在一楼看书的太太听见金有谦从四楼一路小跑下楼的声音,觉得惊讶,还快步走出来看了他们。

金有谦紧紧地搂了一下母亲,雀跃地摸着大门就要往外走,段宜恩甚至来不及恭敬地跟太太道别。

太太没在意,拍着段宜恩的后背让他快跟上金有谦,还有一句不能再轻的“谢谢你”。

金有谦两只手插在大衣兜里,黑色的围巾围了两圈,把脸捂得严严实实。段宜恩扯着他的袖肘,领他往右走。

“有谦想吃点什么?”

路边小摊早早支起来了,炒年糕、米肠、炸鸡、鲤鱼饼,数不胜数。

金有谦努力地在一片香气混杂中辨认出最引得他口水直流的那个,却无功而返,唉,人饿的时候真的什么都想吃。

段宜恩好笑地看着噘嘴苦恼的小孩,提议不如都试一遍,然后小少爷可爱得把脑袋点到抽筋。

于是金有谦知道了炒年糕有点辣,但是热乎乎的很暖胃;米肠闻起来很怪,吃下去却别有一番滋味;炸鸡真是世间宝物,一口咬下去有着裹粉的酥脆和鸡肉的嫩滑;鲤鱼饼的脑袋里装了很多红豆,不小心就会烫到舌头……

原来金府通往教堂的路上有这么多好吃的,可他过去十八年只能困于深宅大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个待嫁的黄花闺女。

原来金府外还有着这样普通又平凡的世界,并不全是他在饭桌上偷听来的血雨腥风。

原来这些事情,并不一定需要看得见才能去做。

金有谦紧紧地黏着段宜恩,手里还举着鲤鱼饼的鱼尾巴。

 

距离教堂的活动还有一段时间,段宜恩带着金有谦去附近逛了街。

“有谦,我给你买条新围巾好不好?”

金有谦任由段宜恩扯着他衣服,段宜恩说去哪他就乖乖迈开步子跟上。

“好呀。”

抬脚踏上台阶,金有谦听到有人跟他说欢迎光临。

感受到捂热了的围巾被解下,凉风吹过,金有谦冷得一抖,缩了缩脖子,段宜恩马上又把另一条围巾套了上来。

“好看吗?”金有谦歪着头问段宜恩。

“好看。”

小少爷今天出门穿的是件深蓝色的大衣,不知道他从哪里翻出来的一件,段宜恩之前没在衣帽间见过。换上的围巾是天蓝色,衬得金有谦的冷白皮更嫩了,头发刚刚进门时被门口的空调吹乱,现在的模样真像个十八岁的少年。

不对,金有谦就是十八岁的少年,黑白灰不应该是十八岁金有谦的全部。

他该像这蓝色一样,像那蓝天一样,自由自在,翱翔得不受束缚。

“宜恩哥说好看那就肯定特别好看。”

金有谦把手从兜里拿出来,摸了摸新围巾。

“真好,我真喜欢。”

 

教堂里的人比段宜恩想象中还要多,他拉过金有谦护在身前,小声叮嘱他不要离他太远。

离零点越来越近了,四周的人群也越来越激动,段宜恩隐隐害怕着两人会被挤散。

“三——”

有个女孩撞了过来,金有谦踉踉跄跄站不稳。

“二——”

段宜恩伸手去拉住金有谦。

“一——”

金有谦一直觉得段宜恩的手骨节分明,一点多余的肉都没长,不像他的手,肉呼呼的,特别像小孩子。

人潮拥挤,有个手不知从哪挤过来,紧紧地扣住他的手。

“叮。”是铃铛的声音。

金有谦不顾被捏得生疼,也用十分气力回握,紧紧地扣住对方的手。

指尖的薄茧和熟悉的掌纹,他知道是段宜恩。

 

///

06

 

老爷和大少爷回家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高中毕业的金有谦没上大学,而是拉着段宜恩隔三差五地到处玩。

 

距离金氏完成这桩生意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这也意味着,离段宜恩圆满完成任务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金氏和对方谈判的那天,金有谦吵着要去海边,段宜恩被他磨得没有办法只好问崔叔要了车,两人静静地开出了金府。

还没到海边,崔叔就收到了车上自动报警器传回的警报,车胎意外爆裂导致熄火,已经十分钟没重新启动。崔叔打电话给金有谦和段宜恩都是已关机,在报告给老爷之前,对方先甩来了视频。

段宜恩和金有谦被关在两个房间里,布条蒙着眼,捆着双脚,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但两人出乎意料的平静打得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即使胳膊上已经用藤条抽出了血印,段宜恩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不问,不答,沉默到底。

金有谦没受多少皮肉之苦,倒把段宜恩的招数学个有模有样。

不问,不答,沉默至极。

 

段宜恩踹开房门时金有谦低着头,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了。

弦线甩出的声音格外悦耳,像是有人抚动琴弦,在黑暗的房间里演奏着交响乐。

金有谦感受到段宜恩扑过来的动静,他趴在他身上颤抖着解开布条,手哆嗦得不听使唤。

“宜恩,你受伤了吗?”

金有谦回抱住段宜恩,发现手上粘稠得湿润。

“嘘,别出声,跟我走。”

段宜恩的手依然有力,紧紧地握住他不放。

金有谦看不到路,不知道前方平坦或崎岖,他只知道跟着段宜恩就行了。

他们奋力向某个地方跑着。

 

///

07

 

金有谦恢复意识时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有人在他身边匆匆走动。

是医生,护士,父母,大哥,崔叔。

唯独没有段宜恩。

段宜恩呢?

 

“小少爷放心,段先生只受了些小伤,没有伤筋动骨,在医院休息几天便可出院。”

“跟我一起回金府?”

“不,这桩生意谈完,段先生保护小少爷的任务也告一段落了。老爷已经转告了段家,那边会派人来照顾的。”

“父亲呢?我有话同他说。”

 

///

08

 

医院的床金有谦睡不安稳,他一边生怕扯着还在吊水的左手,一边像个小虫子般扭来扭去。

“吱。”门开了。

“是谁?”金有谦警觉地抬起头,看向门口。

“是我。”段宜恩悄悄趴在金有谦床头,“我不放心,来看看你。”

段宜恩一下一下地顺着金有谦的头发,看着小孩乖乖地躺在病床上。

除了被饿了两顿,没有受伤,没有受惊,安全地带了出来。

段宜恩很骄傲。

金有谦双手握着段宜恩另一只手不放,按着手背上突起的青筋。

瘦了,又瘦了,这一股子碘酒药酒和血腥混杂在一起的味道,真难闻。

“宜恩,你过来。”金有谦蜷成一团,不知在摸些什么。

“我把这个给你。”金有谦像耍宝一样变出一个银环,环上扣着一颗小铃铛。

“你套在脚腕上,不能摘下来,知道吗?”

 

我把我的幸运分你一半,替我护你周全。

 

///

09

 

“你想好了吗?”老爷的声音中透着商人的冷酷与决绝。

“离了金家,就是离开了保护伞,再也没人能保你一辈子顺遂。”

“我想好了,如果这是和他在一起的代价,我无怨无悔。”

金有谦的冷静与坚定,像极了年轻的老爷。

 

金有谦义无反顾地在断绝关系声明上印下了指纹。

 

///

10

 

段宜恩消失了,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院的,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

11

 

弘大街头五年前搬来了一家西餐厅,很出名。

因为老板不负责点单,不负责进后厨,也不负责收银,只喜欢安静地坐在店里采光最好通风最好的位置上静静地看书,有空了会在店中央的钢琴弹上几曲,或者很多曲。

店里的二把手,笑起来甜甜的,可可爱爱,会替老板张罗着,催兼职生去给客人下单,溜达到厨房随机检验出餐成果,或者在收银台后一站就是一下午。

慕名而来的人很多,却从没有人能跟老板搭上一句话。

 

金有谦随手拿起茶几上的书,顺着书签找到上次看的位置,接着读了起来。

他突然发现这是段宜恩进金府第一天晚上,他在看的书。

他还记得那句他停了很久的话——

故事里的主角对着他喜欢的人深情告白。

“因为你,我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认识了更优秀的人们,发生了更动人的故事。但我还是最喜欢你,最最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因为你是这一切美好的开端。”

他那时候还不懂,所以反复确认了好几遍,作者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现在他懂了,因为段宜恩。

段宜恩是他看世界的双眼。

段宜恩是一切美好的开端。

 

“叮。”是铃铛的声音。

 

///

12

 

老爷和太太推开病房门时,段宜恩条件反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慌乱之中不知是手链的铃铛在吵,还是脚环的铃铛在叫嚣。

段宜恩急忙把露在被子外的脚收回来。

 

“有谦为了你,和金家断绝关系了。”

“你不用急,我知道你爱他并不比他少。”

“但是你现在还不足以成为能保护他的人,不然也不至于落得两个人现在都躺在医院这么凄惨。”

“我给你五年时间证明自己,不要辜负有谦对你的信任,也不要辜负我和你父亲对你的期待。”

 

“宜恩,叔叔是个商人,商人只谈利益,不谈感情。”

“但你也要记住,叔叔还是个父亲,父亲只谈感情,不谈利益。”

 

金家和段家都不养废人,所以你要代替我,护他余生平安。

 

///

13

 

段宜恩两岁那年,段家遭遇暗算,深夜熟睡时分的一把明火,将老屋烧个通透。

在逃亡过程中掉了队的段宜恩,是被金氏救起来的。

段家立足于两道,靠的就是自己的本事,从没有依附过哪派。

但那晚之后,段宜恩的父亲把长子许诺给了金氏,日后如若金氏有求,必当涌泉相报。

所以段宜恩不知道的是,他必须拼上命来保护的人,是金氏小少爷金有谦。

他没能想明白的,金有谦的“无用棋子论”,也是因为他作为小少爷的守护人,必须和小少爷一样干净。至少,他必须保证小少爷的干净。

 

金有谦很早就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离开金家,因为父亲说过,金氏的产业盘根错节,两道都沾不仅代表着威严,而且也代表着甩不开。

与其留着他在不知何时会被掀翻的金家,倒不如寻个爱人,离开金家去过普通日子。

所以金有谦从不过问家族的事,无法避开的客人自找上门时他就远远地躲在房间里。

想要脱身脱得干脆,必须一点把柄都不留。

 

店是崔叔找好的,荣宰也是崔叔的儿子,替家里打点着金有谦的生活。

金家小少爷依然不愁吃喝不愁穿,只愁爱人何时归。

 

///

14

 

“你回来了?”

金有谦听着熟悉的脚步声,抬头笑颜如花。

 

“我回来了。”

段宜恩俯下身抱住他,把脑袋埋在爱人的颈窝。

 

“叮。”是铃铛的声音。

是他的武器,也是他的盔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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