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
🐻熊宝宝饲养员
Buen Camino❤

伉俪丨柠檬汽水波板糖

#关于初恋那件小事

#关于属于你的我的那些夏天

#故事很长很啰嗦 如果你能喜欢就好了

@朱儿 

#20170731


00.

 

林在范和朴珍荣的故事很长,长到如果从相识第一天讲起,就要把时光老人的记录簿往回翻十几年。

林在范和朴珍荣的故事也很短,短到只需要五个人来说,一个下午便能听完。

而你,准备好了吗?

 

01.

 

我比林在范还要更早一点认识朴珍荣,准确地来说,早了两小时四十八分。

初中报道那天下午,我和林在范坐在新教室的最后一排,林在范躲在我旁边翻着漫画书看得入迷,所以他来不及注意到迟到的朴珍荣匆匆跑进来的身影。朴珍荣站在门口喘着气和班主任打招呼,然后扫视了一下全班,找到一个空位,我的前桌。

我无所事事时习惯左手托着下巴发呆,右手不停地转着一支笔。那时候我也这样,笔“啪”地一声掉落在桌板上,又拿起来继续转。

朴珍荣走过来时和我漫游的目光对上了,落座前礼貌性地跟我笑着点了点头,我也回复了一个眯眯眼笑。他看了一眼林在范,林在范依然沉浸在漫画世界之中,对周围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朴珍荣眨巴眨巴眼睛,坐下了。

我们都不知道原来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场了,甚至来不及和他寡言的搭档对一句台词。

分好课本、练习册和校服,把课表和任课教师的联系方式抄在黑板上,新生注册最后一步便是庄重的安排座位仪式。谓之庄重,谓之仪式,大抵是没有人能知道,班主任的一次换座可以改变什么。相互之间的主角对调,让大家从此过上截然相反的人生,亦或是把命定之人带到你身边,让剧本按时开演。

和林在范从小打架长大的情谊,使得我们俩在新班级里迅速抱团,两个人搂着书包虔诚地站在走廊上,仗着差不多的身高紧紧挨在一起。本来说好一定要做同桌,却在剩下四个男生时被拆开,他和朴珍荣而我和别人,从此我和林在范的中间永远相隔着一个大组。

第一句“你好”和紧随其后的自我介绍,迟到了两小时四十八分,终于在我看不见听不到的角落里,悄悄上演了。

 

初中三年我们三个都形影不离,除了上课那些循规蹈矩的四十五分钟。

报道那天在校门单车棚里偶遇到朴珍荣,发现他和我们是一个方向回家,于是友好地邀请了他成为车友。每天早上我在三岔路口等着他们俩骑过来,在上学路上的早餐摊买好早餐,带到教室吃,下午再一起去单车棚开锁拿车。

朴珍荣表面上看着温顺贤良的,玩久了才发现也不是个善茬,会跟着林在范和我一起吐槽老师布置作业太多,把漫画书藏在课本下面偷偷看,在下坡路上把车铃拨得震天响,翘了无趣的美术课跑到操场上打篮球,诸如此类。

几乎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会做的调皮捣蛋之事,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我们仨那几年统统做了个遍,并以此为乐。

我要强调一下,我还是在我们仨的友情中有一定地位的,虽然我并不是第一个发现他们俩互有好感的人。

说真的,如果不是我反应迟钝,那就应该是他们俩欺负我住得离学校最近,在我离开后相伴而行的那段路里发生过什么。不然要怎么解释高一那年暑假初中班级聚会,这两个人一起进了KTV包厢,坐在我旁边窃窃私语,相谈甚欢,然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他们在一起的消息。

小崔还是不是铁甲三人组的一员了?

初中毕业后无意间翻开过那时流行的同学录,厚厚一本。林在范和朴珍荣自然也给我写了一张。背面的祝福语,他们俩不约而同地写上了平安健康,想来是那年朴珍荣的病给两位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吧。

 

升上初三,学业忽然繁重起来,大家课桌上叠着练习册和课本,一山更比一山高。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地复习写题,连下课去厕所也是一路小跑。朴珍荣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不负众望地病倒了。

降温速度赶超换装一步,来不及套上一件毛绒衫,冷风就趁虚而入,从衣领里钻进来,凉飕飕的。被流感选中的不止朴珍荣一个,一时间教室里整日是此起彼伏的打喷嚏和擦鼻涕的声音,延绵不绝。朴珍荣的感冒发展成咳嗽,轻轻的一下又一下,在众多喷嚏声中尤为突出。

有位名人说得好,有三样东西是藏不住的,怀孕、咳嗽、爱。

所以我们小朴同学在日益严重的支气管炎摧残之中,不得不戴起了口罩。每每喉咙发痒要咳嗽时总是用力地忍着,实在忍不了才用手捂住嘴小声地咳出来。

那年我换座位换到朴珍荣隔壁组,距离他只有一个胳膊那么宽的走道。看着他每天裹成毛绒球一样来上学,课桌里塞的瓶瓶罐罐喝到见底也没几分起色,别说林在范了,我也心疼。

中午我们仨结伴去饭堂吃饭,没有胃口的朴珍荣常是孤单一个人揣着手站在打粥的窗口排队,每天换着花样地喝粥,配一些清淡的菜肴。

医生嘱咐着要按时吃药,于是朴珍荣拿着个药房的小塑料袋,装着药丸和药水,随意地系了个活结,甩着带去饭堂。

药很苦,朴珍荣总是拖沓着吃很慢,以欺骗自己可以迟点受刑。

“你别扒拉那几粒米了。”

在我和林在范吃完饭的十分又二十四秒,饭堂已经空了一半的座位,我还坐在他们俩对面无聊地抠着手指。

“不想吃药!”

朴珍荣筷子跺得理直气壮。

“那你还想不想好了。”

林在范耐心地收拾着碗筷,把袋子里的药一个个拿出来列队站好。

朴珍荣认命地按顺序一个个吃过去。药丸还好,灌了温水仰头一咽就完事了。等喝到药水才是苦差,朴珍荣哭天喊地扯着完全哑掉的嗓子叫嚣。不忍心看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我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

林在范抵御着朴珍荣的声波攻击,耐心地劝着小病号。

“乖,吃完了给你奖励。”

奖励?什么奖励?捕捉消息灵敏的我又睁开了眼睛。

林在范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根棒棒糖拿在手上,吃了很久斋的朴珍荣犹如见了肉一般双眼放光。

切,我还以为得是巧克力啊薯片那种级别的奖励呢。

之后一直到朴珍荣彻底痊愈,每天都能看到林在范变着花样地给朴珍荣送糖吃,苹果菠萝黄桃梨,牛奶咖啡玫瑰茶。林在范真是个小机灵鬼儿,不,他是个哆啦A梦。

 

其实愿意陪你苦尽甘来的人真的很难得吧,选择笑着拉你一起走过一些难受的日子,再一起享受一些欢快的时光。我看着林在范磨破了嘴皮子盯着朴珍荣吃药,去打水时肯定把他杯子里凉掉的倒了再倒满热水,咳嗽时会伸手来拍拍他的背顺气。

等等,这么说来,真的是我反应迟钝啊。

我晕。

 

24.

 

我认识朴珍荣时他和林在范就差那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如果你要问我看不看得出一些端倪,我只能说挺难的。他们在学校的存在感太低了,纵然是重点班的学生,他们也是那种其貌不扬默默无闻的。匆匆走在学校里,永远是同一条路,两端连接着校门口和教室。

如果你想知道跨过那实质性的一步对他们来说有没有区别,我想说其实没区别。说不说那句话,点不点头,在我看来完全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林在范和朴珍荣走在一起时有一种特殊的磁场,你打扰不了,也不想打扰。

我就是这样。

 

高一下学期开学前,文理选科后重新分班。我和朴珍荣分到文科重点班,林在范去了理科重点。两个班相隔两层楼,走路需要五分钟。

我们之前不认识,但是他念的初中和高中是同一个教育集团的,所以班上大半同学他都认识。加上我还是从普通班考进来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更安静了。

现在回想起我和朴珍荣熟络的过程,挺莫名其妙的。说不上某一个时刻,也说不出是哪一天,反正两个人互相照应着,他语文好,我英语好,应付着老师的随堂小测。至于理科,大家都不好,就一起挂掉一起抄错题呗。

我和朴珍荣放学一起下楼时会在三楼楼梯转角碰上拿着小说在看的林在范,他会收起书默默跟上我们的步伐。我们仨结伴走到校门口,他们俩去拿单车,我散步回家。这件事直至后来他们俩在一起了,也没变过。

他们并没有因为爱情而要求对方连同等珍贵的友情也置之不顾,给予彼此最大程度上的个人自由和尊重。林在范会在我和朴珍荣打闹时站在一旁看戏,朴珍荣也会拉着我去给林在范的篮球班赛加油。我和朴珍荣生日同月,也同星座,喜欢把这当成一种缘分。林在范依然会陪着朴珍荣走遍大街小巷给我找一份别致的生日礼物。

把爱人的朋友视为自己的朋友,这是我最羡慕他们的一点。

 

高二下学期有“小高考”之名的学业水平考试,文科生要把理综考了,相应的,理科生要考掉文综三科。

显然,文科生学理综并没有理科生学文综的优势之说。常常是我们俩翻着厚厚的习题册,大眼瞪小眼,叹着气用红笔做上标记等下节上课了问老师。

除此之外朴珍荣还要面对林在范的额外辅导。

由于住得近,我三餐都在家吃,中午午休也会回家小憩一下。相比之下他们俩中午住在学校宿舍,晚饭在饭堂吃完习惯绕着学校最大一个圈散步,消消食再回教室学习。

我去上晚修的时间不定,有时早有时晚,但大多数我走到教室时都能看到林在范和朴珍荣坐在门口的栏杆旁乘凉,林在范腿上摊着朴珍荣的理综试卷,一道道给他讲解。

“这个是通过已知条件推出来的……”

“哪个已知条件?”

“这个。”

随后是笔尖接触纸面的沙沙声。

“这个怎么得出的知道吗?”

“不知道。”

“是这个定理。”

林在范在题目下齐刷刷地写出一行公式。

朴珍荣学厌了喜欢把双手搭在栏杆上,把热气传递到冰冷的不锈钢上,仰着脑袋看天空发呆。

“在范你看今晚的星星可亮了!”

“开普勒三大定律你背一下?”

“……”

被噎到说不出话的朴珍荣噘着嘴继续晃着胳膊看星星看月亮。

 

熬过了学业水平考试,迎来了更难熬的高三。

文科生总归是要写断笔的,我们俩每次月考完后都这样嘲笑对方。互相攀比这周用完的笔芯,成了我们在枯燥日子里难得的乐趣。

每天的日子都按照黑板旁的时刻表精确到一分一秒在过,我们总觉得很没意思。没意思又能怎样,不照样还是败倒在高考这个大魔鬼的脚下。

以前我还能趁林在范来找朴珍荣时蹭点零食吃,但随着倒数日一天天减少,林在范上楼来找朴珍荣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像是铆足了劲一般在刻苦念书。每周日晚修的年级小测结束后,常常是我和朴珍荣甩了笔扔了试卷抱着书包直往楼下冲,然后站在林在范班级后门探头探脑地等着他,一边咬着我带来的彩虹糖,酸得说不清楚话,一边还要看着理科生黑板上的化学方程式质疑人家为什么没有配平。

高考这件事仿佛如临大敌,如果你路过他们身旁用心一听,保准不是在背古诗就是背单词。我遇见过几回,也会在心底惊叹,怎么会有这么no jam的情侣呀。但是上天的确眷顾勤勉的人,最后朴珍荣高考超水平发挥,和林在范录取到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

出录取通知的那几天,我正好和小学同学在外地玩,并没有把这样的人生大事放在心上,直到接到了朴珍荣带着哭腔打来的电话,背景音是林在范无可奈何的叹气。

“呜呜呜呜我和在范可以继续做校友了……”

小傻瓜,我知道的。

我知道你们会的。

 

朴珍荣高考前每每跟我提起林在范总会面带愧疚之色。

“宜恩啊,你知道吗。在范为了能和我读同一所大学真的费尽心思了……我数学实在是太不好了。”

他说这句话时趴在桌面上,用铅笔在草稿纸重复画着圈圈,试图把解不出来的方程式盖掉。

但是朴珍荣怎么想不通,爱情从来不是单箭头。林在范努力辅导他功课的同时,也要多亏了他一直没放弃,一直在努力啊。

也许是陷入爱情容易让人变得卑微,不自觉丢了信心。

其实你们两个都一样好,一样在努力向对方奔跑。

 

56.

 

我和林在范虽说是大学同学,可念的不是同一个学院,只是在摄影协会里认识了他。校园里碰上林在范多半旁边还会有另外一个人在,所以我也认识了朴珍荣。

他们念的是教育学院,我是新闻学院,宿舍楼刚好在男寝的第一栋和最后一栋,隔着山长水远。我想如果不是大三那年林在范摔伤那一出,我对朴珍荣的认知肯定还仅仅停留在“知道有这么个人”的层面上。

大三下学期的梅雨季来得悠长,宿舍楼里光滑的走廊地面成了个天然溜冰场。无论宿管办的清洁阿姨怎么拖地都拖不干,总是个潮湿的样子。在大家出了宿舍门就扶墙走得小心翼翼的那一个月里,林在范在某天提着盆出门洗澡时从楼梯上一脚打滑,直直滚了下楼。比起腿上大大小小的淤青,更严重的是他右脚脚腕扭伤,去医院拍了片,甚至有了轻微骨裂的迹象。

我还是因为隔天摄影协会要一同外出拍摄才在当晚就收到了信息,林在范躺在医院哼哼唧唧的时候发了短信来告诉我他已经向师兄请了假,让我不用等他一起出发。我关切地回了几句过去询问病情,他嘻嘻哈哈地说着没事。

我也真是信了他的邪。

直到我在24号楼下看到他拖着脚,一瘸一拐上了朴珍荣的单车后座我才发现他其实伤得不轻,严重到足以跟宿管办申请暂时去住无障碍宿舍的地步。

短裤遮不住的淤青依然颜色可怖,右脚随意包裹着一圈纱布难掩肿起来的脚踝,脚尖吊着人字拖,林在范背着书包顺从地坐在车后座傻笑着陪朴珍荣聊天。朴珍荣推着车走到小路口,然后跨上车一路骑到了一饭门口,停好车后掺着林在范一步一步挪进了饭堂。

这样的情景此后我足足看了两个月,毕竟我习惯绕24号楼那边去一饭,路上人不多还清净,何况一饭离教学楼近。于是我也成为林在范从真的疼到走不了路拉着朴珍荣同进同出,到林在范其实好得差不多了明明坐在后头脚都能蹬地玩儿了却依然厚着脸皮要朴珍荣接送的全过程唯一见证者。

怎么朴珍荣也信了他的邪。

期间摄影协会有日常的拍摄辅导课,也能见到朴珍荣蹬着小车把林在范送到社团活动室门口。有时会带本书坐在活动室最后一排座位上静静地看,等林在范结束辅导课,有时则是把林在范扔在这儿自己去忙别的事情,到点了再回来接他。我也是因此才和朴珍荣熟络起来,每次不是帮忙扶林在范出去就是在门口小花坛上坐着陪他等朴珍荣。

林在范没比朴珍荣强壮多少,两个人站在一起一样瘦弱,顶多是林在范稍稍高出半个头。偶尔晚饭后横穿过半个校园回宿舍时会看到朴珍荣把单车停在诺大的足球场边上,任由林在范搂着小幅度地散着步,提前开始锻炼他摔伤的那边脚。时而上线时而掉线的演技,朴珍荣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着林在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走累了就坐在石膏台阶上歇会儿,看看天空上缓缓升起的一轮明月和繁星点点,朴珍荣倒在林在范肩上听着他说话。

后来我才反应过来朴珍荣这不是信了林在范的邪,那是小情侣的情趣。

打扰了。

 

出身新闻学院,称得上半个科班出身。尽管摄影技术和林在范半斤八两,可是剪辑视频他还是没有我厉害。摄影协会在教一些编辑视频的基础软件时,老师还用了我之前课上交过的作业当做范本,嘿嘿,怪不好意思的。

因此毕业前林在范私底下也来找过我,抱着他的电脑和硬盘。

“我想给珍荣做个视频。”

林在范一屁股在我宿舍多出来的那张椅子上坐下。

“嗯?你要剪啥呀。”

他把硬盘连上电脑,打开文件夹给我看。满满登登全是一个明星组合的各种资源,MV、打歌舞台、综艺片段、拍摄片花等等等,文件夹名字写着“JJProject”。

“我知道这个组合,出道好些年了。歌很好听。”

我嗑着瓜子含糊不清地应着他。

“你知道啊?你知道那更好了,我还不算很了解呢,这还是跑去社交网络上搜集回来的。”

“珍荣喜欢?”

“嗯!”

林在范用力地点点头。

“珍荣追他们四五年了吧,从刚出道开始就是忠实粉丝。”

“那你想剪个什么视频?”

又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上。

“我想剪个求婚视频。”

林在范红着脸,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本笔记本,第一页概括地写着他的构思。

“BamBam你看,像这样。首先是从JB和Jr.的相识相遇,两个人刚开始的尴尬和青涩啊什么的,然后是出道的艰辛,中间还有音源成绩不理想,就是想说明两个人一起走过了很多很辛苦的日子,最后再是这两年的彻底爆红,包揽了十几个一位。”

听着他的絮絮叨叨,不难看出他为了朴珍荣真的很认真地研究过了JJP过去的经历,把每一个能翻出来的视频都看了一遍,甚至第一次剪片就想着剪剧情向。

“这个可能要做很久,你准备好熬夜了吗?”

我还记得那时候是大四毕业论文答辩完最悠闲的一周,我的舍友们早早就定下了出游行程,徒留我一人独守空房。我本来盘算着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把韩国还没去过的地方去一回,只是我还没来得及跑路,就给林在范逮住了。

这样也挺好,我陪着他在宿舍足足待了两天两夜,外卖盒在垃圾桶里摞了厚厚一沓。

第三天清晨四点,最后成品终于通过了林大导演苛刻的审核,开始渲染导出。确认好电脑充电器插在插座上,插座开了电,林在范扔下鼠标就躺上了我的床。

“哎哎哎,那是我的床,你快下来。”

我顶着黑眼圈站在楼梯旁用枕头砸他,他把脑袋埋在被子里无声地抗议。

罢了罢了,不过也是个痴情人而已。我拉好窗帘,开好空调,爬上了另外一张床。

“呀林在范,晚安了。”

等到我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摸索着手机按亮屏幕,只有林在范告诉我他先走了的几条未读消息。

我的床铺叠得整整齐齐,桌上所有带有林在范痕迹的物品全数清空,一切都恢复了三天前的模样。

 

后来我再滚回自己的小猪窝时无意中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条断掉的手绳,拿起来左看右看也不像是我的东西。认真想了想应该是我在林在范左手手腕上见过的那条许愿绳,从开学第一天就一直在。

我问过他那是普通的首饰吗,毕竟没在朴珍荣手腕上发现过同款。

林在范从相机后抬头,摇摇头说不是的,是他弟弟出去玩时买的许愿绳。

“许愿绳的愿望真的会灵验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诚心诚意地许了。听说绳子断了那一刻,就是愿望成真之时。”

再看看现在我手中静静躺着的这条断绳,想必林在范当初许下的愿望,一定实现了吧。

 

77.

 

写下这段文字之前,我刚喝了一口他们俩出去旅游给我带回来的青梅酒。

入口咸得直冲天灵盖,卷着梅子的酸,我闭着眼睛几秒没反应过来。后劲酒气十足,刺激着口腔里每一簇味蕾。想不通,为什么朴珍荣当初会觉得好喝,还开心到给我发语音的地步。

严格意义来说那不算是他们俩的旅游,只是林在范外派去调研,朴珍荣正好放了暑假,跟着过去玩几天。

朴珍荣不是喜欢把林在范放在朋友圈的性格,我跟他共事四年,能看到他害羞地在众人面前告白林先生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多的是他偶然在日常聊天中不小心提及的细碎点滴。

像是家里的猫趁他们不在家打翻了猫粮碗和水碗,回家之后看到客厅一片狼藉,林在范默默收拾着残局,听朴珍荣抓住小猫在阳台训话,朴珍荣蹲在小猫面前命令小猫站好,一字一句说得严厉。

又或者两人书房的书架已经塞得满满当当,各式各样的书籍,韩文或是外文,小说传记诗集,旧书架是两人同居后林在范搬过来的,跟了他十几年早就不堪重负,疲于收拾整理和维修保养的朴珍荣一气之下跑去家具城定做了一个超大款,还配了个小梯子爬上爬下。

再不然就是中午他会偷偷拉着我点一些快餐外卖,脸上得意之情难以掩盖,像极了小时候逃脱父母管束的孩子般,享受着不被林在范唠叨的欢乐时光。

但我觉得这挺好的。朴珍荣属于那种很少把真实生活完全暴露于网络的镁光灯下,线下活得有滋有味自由自在的人,你不走近他永远不会知道他活得比你想象中更潇洒,也不知道他比网络上呈现的片面更有吸引力。

这次他去找林在范发了朋友圈,很短很短的几句话,配图是看起来和别的游客没什么区别的风景照。我依然记得他说,就算在一起十几年,还是会害羞的不敢看你的眼。

对于他们的过去我知之甚少,好像也是这回才意外得知原来他们在遇到我之前已经走过了那么漫长的路。

 

朴珍荣和我搭档带班的第二年,我第一次见到了林在范,在学校的对外开放日上。

开放日之前七班的小兔崽子们刚刚考完月考,英语成绩在重点班里成功垫底,比几个拔尖的普通班还差。身为班主任的我义不容辞,光是开了班会批评教育还不够,更是准备了一系列去朴老师英语课上突击检查的行动计划。

那天学校人多,想着小崽子们肯定心浮气躁,没办法好好听课,左想右想都坐不住,于是放下了手里没批完的作业,背着手悄悄往楼上走。

有人经过七班后门时会驻足停留看一阵子,接着又继续走,去看下一个班。参观者与我擦肩而过时,我会下意识地微笑点头问好。没走近七班就看到后门一直站着个人,悄悄躲在视线死角里看着讲台上的人。

我站在了六班的走廊上没有过去打扰。

那个高挑的男人双手交叉相握放在身前,倚着墙面站得笔直笔直,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毛线帽一直扯到眉毛上方,盖得严严实实。修身大衣没有系扣,半敞着,服帖地顺着身形而下,穿了条直筒裤和帆布鞋。

直觉告诉我那是林在范,所以我没有过去打扰。

我和他有一定距离,但不难看到他眼角流露的温柔爱意。

下课铃很快就敲响了,我听到朴珍荣在教室里说了下课,收好课本抱着走出来正要往我这边拐。

“嗯?班主任您又来查岗吗?”

朴珍荣看着我站在走道上一动不动,还觉得奇怪。

我用下巴示意他回头看,林在范此时已经向我们这边走来。

“嗯?你怎么来了?”

他看到林在范明显比看到我惊讶多了,惊讶到直直转了身跟着他走,把我晾在原地的程度。

“来看看你,书给我。”

“诶别别别!都是粉笔灰你别动——”

朴珍荣挽到手肘的毛衣还来不及拉回去,我们是习惯了回到办公室把书放好,去洗干净手再动衣袖,所以整日常是抱着书一路快步穿梭在楼梯与走廊之间的风景。

林在范见朴珍荣执拗着不肯放手,不强求于抢书,只是将衣袖往下扯了扯,将朴珍荣揽入怀里抱紧,听着他说些有的没的。

“噢朴老师——”

下课走出教室吹风的小崽子看着两人的背影悄悄起哄,朴珍荣羞得只想迅速逃离案发现场,林在范倒是落落大方地和学生们打招呼。

“谢谢你们平时这么照顾朴老师呀。”

“呀林在范,这是嘉尔带的七班,我是二十四班班主任好吗?”

“怎么了嘛,七班的学生就不用照顾朴老师了吗。”

“算了算了林在范我求你闭嘴好不好。”

朴珍荣一巴掌粉笔灰拍上了林在范的口罩,两人吵吵闹闹地消失在楼梯入口。

“王老师好!”

熊孩子们看戏看够了才发现我站在教室前门,纷纷调皮地打着招呼要往厕所跑。

我把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你们朴老师脸皮薄,别当他面打趣他。”

 

关于他们我还知道一件事。

和朴珍荣一起吃午饭的第三个月,我们俩总算摆脱了初期的尴尬,开始谈些家常。

他右手无名指上一直戴着个细细的戒指,银色,很素,没有装饰,只有指圈上下起伏的波纹。

我问他这是婚戒吗,他点点头。

“那这花纹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哈哈哈……没有什么特别含义,是一段声波。在范说能用扫二维码的小程序扫出来,是他说的‘朴珍荣’,但我没试过,不知道他是不是骗我来着。”

朴珍荣用一次性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越说越小声。

“那他的戒指呢?”

“一样,是声波。不过是我说的‘林在范’而已。哎说真的,我一般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都是跟他生气来着,他从哪里录的音呢你说……”

朴珍荣嘟嘟囔囔,急忙把话题打岔,然后问我要不要收拾收拾回宿舍休息。

常人常把我爱你挂在嘴边,生怕旁人不得而知。他们却反其道而行之,把对方的姓名镌刻在小小的银环上,挂在寓意着已婚的无名指,低调又内敛,不怕别人不知道,更不怕别人知道。

有时我真好奇,到底是怎样一段成长经历,塑造了两个相似又独特的灵魂,让他们拥有着相同的出发点,却又各自长成不一样的模样,互相陪伴,朝朝暮暮。

 

酒气散尽时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朴珍荣会如此喜欢它。

大概一是因为这酒的确特别,不同于一般的梅子酒只有无穷尽的酸涩与凛冽,盐混在里面又咸又苦,也称得上是种别致的风味。二是因为这是和林在范一起喝的酒。

和爱人一起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从来是旁人无法感同身受的经历。

这一路他们俩慢慢走,慢慢看,慢慢爱。

而我,祝一切好。

 

97.

 

作为林在范最亲的表弟,我想我们俩深厚的革命友谊应该是从我初三那年毕业典礼前向隔壁班女生表白失败开始的。

他目睹了我暗恋到失恋的全过程,没废一句话,把我带到了家楼下的夜宵大排档里,点上一盘子烧烤和半打啤酒,两个人沉默地吃着一串又一串,喝着一杯又一杯。当然,身为当事人,我喝的比他多多了。感受到醉意昏头,我用竹签戳着那块不小心掉到桌上脏了的鸡翅,把表皮戳得稀烂,一句句地重复着些语无伦次的话。比如“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好难啊”“人间不值得”“我再也不要喜欢别人了”这样听起来可笑十足,却又像极了当年那个刚满十五岁,尚且青涩的我口中会说出来的胡话。

我记不清那晚我是怎么回的家,自然也不知道林在范是用什么理由哄过了我爸妈,总之我第二天头痛欲裂地起了床,家里剩我一人,桌上有一杯冷掉的柠檬蜂蜜水。爸妈再没问过我前几天失常的行为,我想,这应该多亏了林在范。

所以在初三暑假的末尾,我知道他和朴珍荣在一起的事,没有向家人,尤其是我的舅舅舅妈,透露过丝毫迹象。

这一句话该由他来开口。

 

很奇妙,这个不平凡的假期以一顿莫名其妙的酒局开始,以一顿突如其来的酒局告终。

他表白成功的那个晚上,又拉着我下楼吃串喝酒。

“开心吗?”

喝空一瓶啤酒,我把空瓶子放到地上时主动打破了沉默。听到我的提问,林在范依然嚼着掌中宝,没有马上回答我。

“嗯。”

我拿起一串牛肉,等待着下文。

“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像是做了一场梦,真怕明天早上醒来一切又回到原点。”

原来顶天立地的学霸林在范也会怕,怕所爱之人不爱他,怕相拥入怀全是假。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朴珍荣这个人物在我这里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听他提过几回,印象基本为零。

“他像夏天的柠檬汽水,不是瓶装的那种,是倒在玻璃杯里,放了冰块的那种。瓶装的只有开盖那一瞬间的扑鼻清新,即使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再怎么喝也失去了余韵。珍荣像一杯添了冰块的柠檬汽水,香甜却不腻,解渴又解暑。随着冰块渐渐融化,这温度便彻底成了他的。他外表看起来的确有些生人勿近的冷漠,尤其是你第一回见他时,他更是慢热得惊人。好比你摸到杯壁,凉得冻手,很多人就松开了。幸好我没有。慢慢走向他的过程中,真的能发现他存在内心的细小敏感与脆弱,我很想成为那个保护他的人。”

把喜欢的人比作一杯冷饮,林在范可真是别具一格。我拿起酒杯去碰了一下他的杯口以作碰杯,然后仰头大灌一口。

“而且你没发现吗,柠檬汽水是最百搭的。你可以用它去调试各种饮料,或者掺在酒里,放在料理里。珍荣也这样,他总是默默地做好自己本分,你麻烦他做什么事的时候,他善良得连句拒绝的话都开不了口,明明自己也很忙啊,却还是应允下来。漫漫的一个夏天,少了柠檬汽水你还有可乐和橙汁,你从不会真正意识到缺了他会如何如何。他在人群里太不显眼,以至于你偶尔会觉得他并不重要,忽略了他曾经为大家做过多少不起眼的小事。”

酒空了,菜盘也空了,但我觉得林在范的心是满当当的。

“我真的真的,很爱他。”

 

尽管和林在范没什么做校友的缘分,可是后来我还是见过好几次朴珍荣。毕竟我放假在家骚扰他是常事,一个电话就会厚着脸皮跑去在他们二人约会掺一脚,当个电力十足的大灯泡,乖巧地跟着俩哥哥蹭吃蹭喝蹭电影,乐得其中。

如林在范所说,朴珍荣是个极温柔的人。

他也极有趣。

我和他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不知道天蝎座是不是和处女座挺搭的,反正我觉得我跟他很搭。嗯这句话不能让林在范听到,不然我的长期饭票就要打水漂了。

头一回吃饭还客客气气,结果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开始,我们渐渐放下了没什么意义的偶像包袱,会去吃完全不计形象的烤肉和小龙虾,会讲完全不好笑的大叔笑话,会进行毫无营养的“林在范推销大战”,会脱了鞋子在沙滩上狂奔,互相泼水直到被大家长扯着衣服拎回岸上。

我很喜欢他,不光是因为他真的很值得人喜欢,也不止是因为他是我哥哥喜欢的人。

我看着他们俩走过了十多年光阴,家里给过他们很多压力,在我出席或没出席的场合,在我知道或不知道的时刻。面对世俗和道德我们总显得太渺小无力,我没办法帮他们说上什么,只懂得鼓着嘴在家庭聚会的饭桌上一起听着长辈的说教,悄悄去偷瞄林在范的表情,椅子越坐越近,挨在一起以示我们是同一战队的盟友。

林在范全数承下的疲惫与顾虑想必朴珍荣也全都知道,关起门来的甜蜜与争执我不得而知,但他和林在范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永远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他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大方又得体,礼貌恰到好处,分寸捏得正正好,不逾越一分也不委屈一丝。

我曾经一度担心过会不会表面功夫做得太好反过来是他爱得不够,后来有次我们三个出去玩完回来,林在范开车,朴珍荣坐副驾驶,我昏睡在后座上,枕着我顶着林在范一通嘲笑硬要带出门的姆明玩偶。

迷迷糊糊之间我感受到有人别扭地转过身来去拿小毯子盖在我身上,然后就是林在范小声地抱怨为什么要给我盖被子,以及朴珍荣小声地打了他一下说这是你弟弟。接下来便是习以为常的对话,会聊父母会聊家里,柴米油盐锅碗瓢盆。朴珍荣会哼着鼻音撒娇说林在范欺负他,林在范也会忍着笑安抚爱人的情绪道歉说以后不这样,至于有没有付诸行动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有幸偷听到这么一回。偷听到一个把所有不理智、不清醒、不坚强都留给林在范的朴珍荣,我想这不是爱得不够,而是爱得太多依赖太强。

天底下极难有匹配率百分百的恋人,两个人为了未来不知做过多少磨合和努力。爱让他们牢牢抓住彼此,也打磨着对方身上锋利的棱角,好让他们能够互相拥抱。在白天,在雨夜,在这一刻,在下一秒。

能和初恋携手至老,我的哥哥真幸运,而我真心地祝福他们。

如果下回秀恩爱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就好了。算了,单身狗没人权。

 

我和林在范替彼此守护过很多秘密,有些依然很重要,我不能说,有些曾经重要过,我没必要再说。但有一个我不想再替他保密下去了,何况连朴珍荣都不知道。

朴珍荣你听好了啊,林在范喜欢你比你喜欢他还要早,在你注意到他之前,他已然动了心。

金有谦以他对你们家猫毛过敏发誓。

 

99.

 

写到这里,林在范和朴珍荣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但那已经是他们俩的事了,与我们这样的局外人无关。

旁人能窥见的汹涌爱意不过真实迸发的万分之一,旁人能知晓的困难险阻不过真实遇见的万分之一,旁人能见证的平凡日子不过真实上演的万分之一。

如若有生之年能早一分相遇,我会不会早一秒爱上你。

如若余生之日能多一份相信,我会不会更用力牵紧你。

如若我们足够幸运又足够珍惜,可不可以奢求上天多一点爱怜,让我们紧握彼此双手,从此风雨有人兼程,欢笑有人相伴,苦涩有人分担,而不必独立坚强地负隅抵抗着这冷酷无情的世间。

 

我把笔和剧本交还给林在范和朴珍荣,剩下的,就由他们决定吧。

终成眷属,一生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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